“塞車呀，真不好辦呢。”

“快到聖誕節了嗎！再說這個時候，”坐在駕駛席上的越野不禁煩躁地搔搔頭，“就要到高峰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唔，有可能堵到七點？”仙道問。

“不好說，照這情形看……”越野手敲著方向盤，張望著前方長長的車龍。

“那，過了這個路口，右轉吧。那條道僻靜。”

“到不了的！天天開車，這點地形我還不了解！”

“換個地方嘛，不去上次那家了。右轉，再開一會兒，我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今天改吃西班牙料理吧！”仙道笑著建議。“怎樣，流川？”

“那也好！吃什麽我都無所謂。”越野道。

仙道帶他們去的餐廳在一幢不起眼的建築物五層，門臉也不甚起眼，第一次來幾乎看不出是間餐廳，走進去之後卻別有洞天，裝修十分古樸雅致，馬上有穿著黑色套裝的女服務員上前接待，本來沒有預約是不行的，看到仙道從錢包裏掏出的會員卡，她立即轉身帶他們三人進了店內的包間。

“有時也要招待一些……”仙道邊走邊解釋，歪了歪頭，“算是有頭有臉的家夥啦，啊，總不好帶他們去路邊攤吧。要不是現在穿得這麽正經，其實我想去吃烤肉哩！”

他應酬的那些人，多半是金融方面的，像是投資顧問什麽的，這家夥玩股票起家的。越野琢磨著。

“看來今天又要晚去嘍，真是辛苦阿福了。”落座後，仙道說。“這裏暫時……就別喝紅酒了吧，到了我店裏還要喝不是？嗯，一會兒也得把酒藏起來，不給流川喝！”

“蠢材！幼稚！”仙道不喜歡他喝酒，流川楓本人也不喜歡。但聽他這麽說還是要反駁一下。

不一會兒前菜就端上桌了。

一嘗果然美味。

異國的美食……

計劃去美國磨練，仙道早就知道。

既然早就知道，也不反對，不就是確定之前沒和他打招呼嗎，至於生這麽大氣？提前打不打招呼都不影響結果！再看看他自己又如何，整天整天就知道股市！那些波形圖和資料怎麽就那麽好看，看一天都看不膩！搞得吃飯散步都沒時間了！難得出去時間長一點就坐立不安，擔心著交易所會打電話過來。什麽時候對賺錢這麽感興趣了？自己還沒生氣呢，他有什麽資格發火？居然還說傷到了他的原則，從來不打算到國外住一天，即便為此分手也不會改變！這叫什麽話？和日本比起來，明顯是美國更加發達吧，人當然應該往高處走，安於現狀才是不對的吧。況且他也沒說就此不回國了，這次交換生名額很搶手，他二年級了，放過這個機會就不會再有了，畢業之後的去留，他還沒來及考慮。

“愛怎樣便怎樣！”流川楓想，直到登機前一天他都沒和仙道講一句話。仙道也只是默默看看電腦上的股票走勢，他收拾行李什麽的完全不聞不視。

最後，流川楓獨自登上赴美的飛機，仙道沒來送行。

初到華盛頓州的西雅圖市，見到了久違的父親，（出國之前必須通知父母雙方），不知是出於工作關系順便還是專程來探望他的。“喔，你都長這麽高了”“你在這裏過得怎麽樣”“生活還習慣嗎”“在日本，和你媽媽常見面嗎”“難得聚在一起，有空帶你到我去過的地方走一走”這類再正常不過的家常客套話一句都沒有，更不用說介紹自己的情況了，比如住在哪家酒店啦，計劃逗留幾天之類的。父親直接將他帶去了一家熟識的高級餐館，面對面而坐卻沒有闊別許久的親切和感動，就著沈悶的氣氛各自悶頭吃著自己盤中的食物，用餐時間對話不超過五句。無所謂，反正常年見不到面，聯絡都靠明信片和電話，他和父母誰也不親，如果父親是個聒噪的人，沒完沒了問他這個那個的，他反而會困擾不知怎麽應答。才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仙道，更像是家人……該死，不準想起他！

父親本就是個不善言談的人，這性格特點直接遺傳給他了。記得祖母過去講過，父親就是因為性格沈悶又不會和同學打交道，在學校裏一個朋友也沒有，一直都是獨來獨往，讀到初中二年級實在受不了學校的環境便直接退學在家自主學習繪畫和服裝設計。無論在哪個領域，但凡有點名氣，性情古怪不再是缺點而會被讚為一種獨特的魅力，於是身處時尚圈的父親常被媒體評論為“低調”“頗有思想家的內涵”，說白了，他其實只是懶得也不擅長講話而已吧。“啊，就那種邋遢的糟老頭子……”這是母親的原話，時尚圈雖魚龍混雜，她卻絲毫不擔心父親的外遇問題，言外之意除了她別人根本看不上他，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壓根沒這根筋，總之這件事上她有著十足的信心。不過聽說父親從事服裝搭配師之前相當不修邊幅，完全不像搞服裝設計的，就一副修理廠車間工人的形象，她會這麽說也不算全錯。說起來，母親雖是那副腦子缺根弦的德行，提到興趣開口就是“啤酒，小鋼珠，看脫衣舞秀”，倒是正兒八經從醫科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按理說這應該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無論是思想還是視野都沒有交集，可一見鐘情卻奇跡般發生在他們身上了，很快就閃婚了。兩人的初遇在神奈川一家百貨公司，當時母親剛從學校畢業在大學附屬醫院實習，也就是病人眼裏的“菜鳥醫生”，父親也不過是在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國內服裝公司給設計師打下手，那天他到百貨公司偷偷考察某個品牌的服裝剪裁，乘扶梯上樓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高個子女人在手表專櫃和導購員高聲吵架，原因是其他品牌都能打折扣，為什麽她選的這個牌子就不能打，說清楚！——無法揣測當時母親身上究竟哪一點魅力折服了父親。實習醫生非常非常忙，住在醫院宿舍，除了按時報到，必須隨叫隨到，她這是利用僅有的兩個小時替班休息時間出來的，沒想到居然遇到這麽不講道理的事！（明明是她不講道理吧。）手表是住在長野縣的她母親托她買的，說是就當送給她繼父的生日禮物，希望繼父能早日原諒她離家出走的行為，她倒不在乎，反正和那個老頑固也合不來，但架不住母親天天打電話到醫院，不曉得從哪裏打聽到的，明明這幾年就沒和老家聯系過。——最後母親選中的手表由父親買下才平息了這場“爭戰”，一般女性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受寵若驚，百般推辭，母親則泰然自若，理所當然地接受下來，離開手表專櫃，她還自顧自說起自己的事來。這次邂逅，兩人仿佛受到了命運的感召，不約而同交換了聯絡方式，隔天就去了賓館，接下來的事一蹴而就，三個月之後幹幹脆脆到區公所登記結婚了。父親是瞞著祖母登記的，婚禮是後來補辦的，（其實那也算不上是婚禮吧，母親這邊只請了幾位同期的同事，父親這邊和原來的親戚也沒什麽來往，兩家人就是在一家烏龍面連鎖店的分店請客吃了一頓。）再加上婚後母親常常為工作忙得昏天黑地，幾天幾夜不回家，回來也不做家務，祖母從那時就對她非常不滿了。後來母親成為了正式的外科醫生，父親也開始忙起來，先是赴海外學習，回國的時間越來越少。

“嗯……”

步出餐館，流川楓腦中正回憶著亂七八糟的往事，父親忽然收住腳步，茫然地望著天空沈吟一聲。下意識摸摸褲子口袋，從裏面掏出一張塑料卡，遞到他手裏。“盡管刷。口袋空空可不成。”說完，父親頗有意味地笑了起來。

錢，流川楓從來沒缺過的東西，也是父母給他最多的。

見他楞著不言語，父親歪著頭撓撓腦袋，似乎在極力搜刮合適的措辭。半晌，折回餐廳。流川楓以為他是忘了東西，可出現在他宿舍樓下的時候明明兩手空空嘛。父親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張字條。“這是……我在美國的一些熟人……工作上曾有點來往的，有事就找他們。”思忖著小心地告訴他，生怕解釋錯了一樣。紙條上列著幾個名字和電話號碼。原來他是回去借紙和筆。

流川楓點點頭，將紙條和卡一並收進上衣口袋。父親這才松了口氣似的甩了甩雙手，而後低頭自言自語般說道，“都來了美國，沒道理不去賭城玩幾把……”

臨上出租車前，他突然轉身一本正經地低聲警告道：“來美國，玩，可以！但，別去不入流的地方。”

“我不是來玩的！”——不等流川楓把話說出口，父親已然坐上車子沖他揮手，管他贏不贏錢，都買份禮物寄回日本送給他母親。

“……”車子自面前揚塵而去，他嘆了口氣。除了事業上的成就，他從自己這對父母身上可感受不到人格魅力，甚至覺得丟臉，不好意思和外人介紹他們。一年見不到幾次面，一見面就是去酒店開房玩命親熱，比床伴還床伴的關系，兩個人竟然誰都沒有任何不滿，真懷疑他們到底結婚沒，其實沒有吧，有機會要好好查查戶籍簿……

流川楓小心地收藏著一張畫，悄悄帶過來的。那次當著三井和越野的面，他們好像揶揄了什麽來著，仙道就伸手攬著他的腰順勢把手伸進上衣裏面，得意地說，“我這個‘女朋友’別人都比不上呢，不就是……沒有胸部。當成是貧乳就好啦。”他不知當時為什麽要那麽說，就是一時忍不住說了胡話，“你要是變成女人就有胸部了，我也能娶你了。”那兩個人楞了楞，而後哈哈大笑，笑夠了，越野用手邊的彩色鉛筆，拿過桌上的紙，信手塗鴉起來。“好了！仙道學姐！”

嘿，有胸部……還很豐滿。畫上的人，制服是深藍色的水手服，黑色過膝長襪，提著書包的雙手自然在前方垂下，故意瞇起一只眼睛俏皮地笑著，較之仙道本人，臉部線條柔和一些，肩膀也圓潤單薄些，頭發短很多，但仍保持他鐘愛的朝天發，很有活力的樣子。

——是以前的女朋友吧？很可愛啊。

背後響起了熟悉的日語，說話的是一位同樣來自日本的女留學生。

流川楓不禁些許狼狽，忙將畫夾回書裏。

——看得出你很喜歡她，剛才的表情好像在笑呢。

真的笑了嗎？流川楓不知道，依稀記得當時的情形，他拿著越野剛畫好的這副畫認真地端詳好了好久，剛才的表情和當初一樣麽？

他深知該埋葬在日本的一切，一如擯棄曾獲得的所有榮耀，像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學爬一樣前行。在新的大學，到處受到排擠他始料未及，莫如說從未考慮如何同周圍的人友好相處，孤僻冷漠，不愛搭理人，在國內生活並無障礙，但在異國他鄉卻成了受孤立的最大理由。加之語言上的障礙，這邊的人不光說英語，還常夾帶著類似方言的語言，大學籃球隊的教練當然是美國人，也不可能為了幾個外籍學生特意聘請翻譯，他有時根本聽不懂教練說什麽，和球員間交惡更不必說了，倒是早知道他們狠獨，打球的時候各自為政，如果同樣是當地人或許是這樣，可一旦隊中有外籍球員，尤其是來自亞洲的，他們便自動團結起來，一致排外，可以看成是一種歧視。就是在這內外交困的時候，他遇上她——同一所學校，來自日本，在一家小報社打工，名叫裏奈的女生，她喜歡安靜，對球類運動，應該說對任何體育運動一竅不通，也不喜歡激烈的運動。“人一旦出生就是獨立的個體，只能一個人生，一個人活，一個人死，寂寞猶如血肉相連的器官，與其排斥，不如和這與生俱來的寂寞同化。”仙道曾這樣說過，以前他不懂，現在切身體會到了名為“寂寞”的東西是怎樣一種可怕的情感，他早就看透了啊，終於深切地承認，他確實不如他……寂寞襲來，人都會本能地想抓住點什麽借以排遣，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這不是同化，還是擺脫，一如他對她。但流川楓從來不是個內心脆弱的人，越是遭遇困難反而越是他振奮，勇往直前，他琢磨出所謂“同化”的前提是“認同”，先要認同寂寞才能和它和睦相處，決定了無論如何先要把英語學好！先前的優勢，速度快，彈跳好，在美國卻是毫不起眼，各方面素質比他優秀的家夥，在學校裏一抓一把，必須出類拔萃才行，只要讓他們刮目相看，歧視自然而然就轉為讚嘆了。——這只是對籃球而言，然而生活上他卻掌握不好方向，雖然通過在語言學校的學習和一番殘酷的磨練，三個月後，日常交流已基本不成問題，但他仍和裏奈不清不楚過著半同居的日子，生病了有人噓寒問暖，她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他也不想給予承諾，作為補償，外出的時候會買些她看中的東西送給她當禮物，也會和她逛逛繁華的街道，因為有她在的緣故，人際關系得到了改善，她介紹自己的朋友給他認識，有亞裔留學生，也有本土人，去學校餐廳吃飯的時候會坐在一起聊些什麽，盡管他仍舊很少開口，他們看他的表情卻友善很多，在他們眼裏，儼然把他當作裏奈的男朋友，偶爾遇上一個人解決不了的問題，也有人出手幫忙了。認同寂寞……不容易，人大抵如此，都不願意輕易放棄舒適的生活，再度回到一個人的艱難，特別是背井離鄉之下。

流川楓總會拿出“仙道學姐”的畫像出神地凝視著，這家夥在忙什麽呢？只要去他日本大學那邊打聽，應該很容易得到他目前宿舍的電話吧，還有櫻木那個白癡，肯定會對喋喋不休告訴他吧？怎麽就連一封郵件都沒有呢！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麽！過去總是一副倔強的樣子，不厭其煩告誡身邊的友人，“這個是我的‘女朋友’，可不許欺負他哦！”現在不怕他被人欺負呀？想著想著，不免有些憤憤然，真後悔當初見他那麽怕疼甘心讓他抱了這麽多年，早知道就該狠狠壓他，讓他疼得吱吱亂叫才對！哼，還怕冷……晚上抱著裏奈的時候，不免和仙道比較，女人的身體真是太瘦小了，懷裏就像什麽都沒有似的，不像摟著仙道那麽盈實、滿足，那個人偶爾會在深夜醒來，對著窗子出神地望上一陣，偷偷鉆進他上衣裏面，真的很怕冷……那他，會找別人來取暖嗎？不行，不允許！他霍然坐起，裏奈嚇了一跳。“……沒事。”他轉過身，閉上眼睛。他想念，想念他的“熊貓凳”，仙道找到木匠師傅向他描述輪廓定做的，全世界獨一無二，被他留在了日本的家中，以前不明白，或者根本沒有用心去想，仙道總是挖空心思對待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無論如何都要把它做的不一樣、有樂趣，那個人也不喜歡說好聽的話，卻總是把心意融入細節中，一點一滴滲透給他，如此深沈的……愛，不會再有，假如——他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那麽自己會毫不猶豫放下一切尊嚴，回日本恐怕不太實際，至少要把學業完成，不過假期會回去的。“睡吧。”不知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她說的。

一次日本留學生同鄉會上，意外見到了澤北。那家夥頭發留長了，綁了一腦袋小辮子，一副嘻哈打扮，自誇說這發型一個月都不會散，當然一個月用不著洗頭。他旁邊坐著一個和他同樣發型的黑人女孩，看來是他的女朋友了。要怎麽形容這兩個人……流川楓產生了一棵瘦高的小樹苗和一個被砍去樹冠的粗壯樹幹緊緊靠在一起的即視感。如此比喻兩人的體型再貼切不過了。裏奈也在場，澤北自然以為是他女友，張著嘴驚訝了好一陣，才開口笑著胡亂講了幾句祝福的話。太過好奇，流川楓主動問澤北，怎麽會和那個黑人交往？沒想到他竟臉紅了，結結巴巴說：“因為她很、很……可、可愛。”可——愛——？說真的，自打和仙道在一起之後流川楓已分不清什麽是可愛了，雖然他從不留意這些，可是澤北眼中的“可愛”更加另類，或許是審美觀不同，嗯，這位黑人女孩長得胖胖圓圓，嘴巴很大，說可愛也是可愛吧。

澤北聽說流川楓就在西雅圖上學非常羨慕，氣候好呀！他的學校在明尼蘇達州，夏天奇熱無比……夏天還好啦，他說，最難熬的是冬天，奇冷無比，剛來的一兩年，他幾乎有半年時間都在生病，反覆感冒發燒，最嚴重的一次是從床上爬到電話附近，撥通急救中心的電話後就失去意識，被擔架擡上救護車拉去了就近的醫院，醫生診斷後說他這是缺鉀造成的，不適應當地的氣候和飲食，反覆感冒更是削弱了抵抗力，這樣別說是籃球訓練，就連日常上課都受影響，建議他先把身體養好，鍛煉的話……這個時候，學一門武術或許比高強度的訓練更適合，他聽從了這個建議並按照醫生推薦的地址找到了那家武道館，也就是在那裏認識了現在的女朋友，教巴西柔術的傑姬.柯林斯。和她學習了半年，現在身體比過去好多了，不過目前還休學中，就暫時搬來女友工作的地方住，在西雅圖市郊，沒想到會遇上流川哪！

同鄉會結束後，他們四人有空仍會見面聚一聚，也會到澤北女友工作的健身房鍛煉。

傑姬.柯林斯出生在俄克拉荷馬州，家裏有一小片農場，後來求學，工作離開家輾轉去了好幾個地方，本想留在紐約，可因為姐姐家裏出了點急事她才搬來明尼蘇達工作給姐姐幫忙順便照看一下姐姐的三個孩子，前不久被原來的武道館推薦到西雅圖的健身房，繼續從事巴西柔術教練。她比澤北大四歲，和所有美國女孩一樣，熱情開朗，積極愛玩，甚至有點強勢，喜歡大杯大杯喝啤酒，幾杯下肚就會講些露骨的笑話，也給他們講講美國各州的風土人情，就拿她的家鄉來說吧，“出門可以忘記穿褲子，但絕對不會忘記帶槍”是誇張點，但也差不多吧，她說若半夜有歹徒闖入農場，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槍把他轟走，在家裏她自己有兩把槍，一把獵槍一把是只能上兩發子彈的防身用小手槍，還自誇二十米之內可以一槍打穿歹人的耳垂，她偶爾也會說幾句日語，怪腔怪調，有點類似關西腔，就像這樣——“我的師傅，很——了不起，偉達（大），他說，‘不能……打忍（人）”，拼命找尋她所知道的為數不多的日語詞匯，“絕不能打，在擂臺之下，打一個不會武術的忍（人）。”她對日本的柔道，空手道，中國的散打都大加讚許。總之，聽她說話不會無趣，有點理解澤北為什麽喜歡她了。

只是有一點讓流川楓很不爽，傑姬曾用蹩腳的日語告誡他，“千萬別去地下酒吧，也不要和高大的當地人對視，他們這種身材在這裏，不是gay就是gay。”這可能就是父親所指的“不入流的地方”吧，他才不會去！說到體型，他很努力加強日能訓練了啊，也不偏食，雖不太習慣面包黃油，可這裏有不少中餐館，和橫濱中華街似的，按說不至於營養不足吧。觀察鏡中的自己，骨架明顯硬朗了，但肌肉卻不如預期，教練說可能是體質的問題，專業術語弄不清楚，什麽細胞膜，載體，氨基酸之類的……簡單來說，食物吃到胃裏，消化溶解，再到小腸進行深度吸收，問題就在這裏了，打個比方吧，有的人吃了十個包子能吸收九成，有的人同樣吃十個卻只能吸收一成，很不幸他是後者。他問教練有沒有辦法可以改變，教練說很遺憾，這由基因決定，是天生的，建議他可以在國內資訊，日本有不少營養師和廚師在使人壯起來這點上有獨到的研究。他很無奈，暫時也只能認命……

“啪”切得薄薄的牛肉片掉在桌上。流川楓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走神。

“嗳，‘公主’想什麽呢？”這次仙道用勺子另一端戳他的臉。

流川楓看看他，徑直用手指捏起那肉片放在仙道的盤子上。“給你了。”

“餵！都掉了還給我吃呀？”仙道懲罰他似的，用叉子戳他臉頰，而後將叉子含在嘴裏，裝出賭氣的樣子望著他。“就是掉了，才給你吃。”流川楓理直氣壯地說。“那好，我吃！”仙道撂下叉子，也用手指拈起肉片作勢要放嘴裏放，“別，臟了。”流川楓卻阻止他，把肉片扔在一邊。

“對了，宏明，三井怎麽樣了？你們還有聯系嗎？”

“啊，我猜他還在東京吧。”越野嚼著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做的美食道。“前不久還問候來著，呃，我應該問問他的理想進展到哪一步了，嘖！”

“婚事呢？還是沒想法？”

“噗——”越野使勁忍住笑，一本正經道：“那家夥，那家夥，他揚言要找一個和二次元美女沒區別的，所以還在搜尋中。”

“這樣啊……”

“切！真是的，差不多就得了！現實裏怎可能有那種美女嘛！大明星仔細瞧都能挑出不少缺點哩！”既然提到了三井，就有必要好好念叨一下，可現在時間不多，等有機會啦。不過，聖誕節聚會，那家夥會到場啦，聽他自己說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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